本片提出了一个“道德边界”的问题，尤其是矿井状态的这一段戏，跟李杨的《盲井》非常相似。两部电影都表现了矿井下人性的黑暗与挣脱黑暗的努力。《盲井》为了保护一个未成年的孩子（王宝强饰演），黑心杀手步步妥协，最终以牺牲自我换回了人性的光辉，《人山人海》同样有一个未成年的孩子，主人公决定井下爆破的前夜，将他打伤，使得他第二天不用下井，保全了性命。两部故事的结尾都把焦点集中于孩子的脸部，以孩子的视角映射成人世界的复杂，这样的处理无疑增强了批判力度和反思意识。两相对比，我更喜欢《盲井》，非常通俗又意味无穷。而对于《人山人海》，我赞同导演的艺术观念，却不认同他的艺术表现。
看《人山人海》之前，我对剧情和背景毫无所知，只知道它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拿了最佳导演大奖。在商业电影大潮中，能尊重世俗生活，把目光投向普通人的遭遇与情感，在缓慢的时光流程中，感觉每个平淡的生命的喜悦或沉重，这起码是一种良知和勇气。然而，这些不代表一切。当我提前看了90分钟不太清晰的原版电影（附有英文字幕）之后，我感觉自己没看到“人山人海”，而是看得“云里雾里”。被杀的人和陈建斌是亲兄弟还是好兄弟？中间出现的女人是陈建斌的前妻么？故事发生在哪几个地方？煤矿里的哪个人是杀人凶手？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被水枪喷死……
从与导演蔡尚君的交流中，我得到了答案。这不是一部迎合观众理解的电影，而是导演本人艺术的试验场，因为他要的是“零度介入”。比如，他拒绝给人物特写，即使是近景都极其吝啬。蔡尚君的理念是保持客观性，就像是路口的摄像头一样，客观记录生活中发生的事情。于是，整部电影就真如摄像头拍下来的一般，人脸基本无辨识度。在第一场杀人戏中，我们丝毫不知道杀人者长什么模样，这导致了在最后一段煤矿戏时，观众面对黑乎乎的一堆人，除了能叹息下煤矿工人的境遇外，其他的影片信息基本没有。影结束后，别人告诉我，杀人的凶手是个叫吴秀波的人，女演员是陶虹。我除了从男主角圆圆的鼻头认出来他是陈建斌外，我还真没眼力看出别人。
从形式上说，如果说电视剧是做加法，那么电影就是做减法。如果你觉得去掉一个镜头，不影响意义的表达，那就勇敢地去剪掉它吧，因为它一定是一块赘肉。《人山人海》是一部高度精简的电影。这种减法，除了镜头语言的反常规处理之外，剧作同样如此。作为一个千里追凶的故事，主角陈建斌奔跑于贵州、四川、内蒙、山西各个地方，除了用人物方言以及地貌交代出故事发生的地点之外，几乎没有空间提示，他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任何背景交代，这些估计只有导演和主演知道。观众的理解只能通过只言片语的台词去填空，如果你对贵州和四川等地的方言不了解的话，基本上是在看外语片，而且是接近默片程度的外语片。
我一向反对啰嗦，不论是对人，还是对电影。但是，一部电影从视听到剧作都高度精简，无疑是对观众视听思维和叙事理解提出极大挑战。这不得不回到一个艺术观念的问题。电影究竟是为了反叙事而反叙事，还是通过反叙事呈现客观世界的复杂？因为导演极端地“零度介入”（实际上，没有完全不介入的客观表达，只要两个镜头组接到一起，就产生了新的意义），对于观众来说，其实是一种观影暴力，因为导演本人对故事是了然于胸的，而观众却被剥夺了知情权。当然，艺术是鼓励想象和多元表达，作为自娱自乐的媒介形式，一切都无可争议。极端破坏电影视听规律的做法实验一下也是可以的，起码能证明这条路到底通不通，拍电影偶尔也需要撞下南墙，但总是撞墙的话，早晚要头破血流的。


电影《我的黑色小礼服》观后感
《人再囧途之泰囧》影评：此囧生逢其时
观《死亡诗社》有感
《催眠大师》影评：意识空间里的高手对决
《源代码》Source Code影评
《午夜巴黎》影评：我认识的那个巴黎
《全民目击》影评
《绝色武器》影评：新一代的性与暴力